真夜館 4

TIME.3 20:29

樹林逐漸稀少，眼前開展出一大片停車場，但透過雨水中間來看，深遠的地方還是一片漆黑，車燈穿透雨勢，照進了服務中心裡，車輛的引擎聲幾乎被雨聲所吞沒，大雨中的服務中心看起來非常詭吊，就像是突然生長在這裡一般，非常的不自然，鵝黃的照明在黑暗中讓建築物顯得格外清楚，俗氣的歡迎標語布簾高掛在服務中心屋簷上，一旁的加油設備也與一般加油站無異，兩台並列的加油機在水泥遮雨棚架下淋著雨，棚架上方閃爍不斷的日光燈管，讓青綠色的光影空間產生不安的錯覺。

卡洛琳把車子停在其中一台加油機前，然後熄火下車，她有些緊張地四處張望，深怕有人會認出她來，約克也下了車，下車前還順手抽走鑰匙，他走到加油機前很熟稔的拿起加油槍，打開了車後的油箱蓋，朮自加起了油，並面帶微笑地示意要卡洛琳快去買東西，因為如此，他才能趁著空檔拋下卡洛琳驅車離開；而此一同時，面對著極有可能被人認出來的可能性，卡洛琳雖然有些退縮，但現在除了約克之外，她實在是沒有其他的依靠，卡洛琳只得遮遮掩掩的，不情不願的，往著服務中心的附設商店走了進去。

從落地玻璃外可以清楚地看見商店裡的情況，那是個很普通的商店，透明的飲料冰櫃，放滿零食的陳列架，掛著糖果餅乾的立架，厚厚的灰塵覆蓋在商品的袋子上，除了一個放著發黃明信片與地圖、旅遊簡介的立架，還有一排書報架非常顯眼地放在窗邊，只是上面的書不是過期，就是被太陽曬到褪色，商店的櫃台前，只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坐在那裡，那是個白人，臉上佈滿了深色的老人斑，年齡刻劃的線條深如黑線，而他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對於雨夜的訪客、電視上的黑白恐怖電影，老頭一點反應也沒有，在書報架前則站著一個正在翻閱財金雜誌的男人，若是你問卡洛琳，她是否記得那男人的長相，這恐怕不太容易，因為她的記憶中，這只是一閃即逝的片段，卡洛琳輕輕拉開掛著鈴鐺的店門，盡可能減少了不必要的動作，縮短購物的動線，側著臉，低著頭，快步地穿梭在店舖裡，她非常的緊張，深怕有人認出她來，但這畏首畏尾的樣子反而讓她看起來更引人側目；卡洛琳拿了些零食、糖果，在一旁的明信片立架上拿了一份地圖，同時拿了兩個鐵罐裝的溫咖啡，然後，猶豫了幾秒，她才鼓起勇氣往著櫃台走去。

就在她將站到櫃台前，原本翻閱雜誌的男人突然走了過來，離櫃檯更近的他，先一步來到了櫃台前，就這麼恰好的卡在她與櫃台之間，他默默的拿了幾本雜誌放在桌上，順手拿了許多糖果餅乾，要老闆結帳。

卡洛琳臉色鐵青，直直地盯著男人的背影，男人突如其來的動作，除了讓她感到錯愕與生氣，更讓她感到不安，卡洛琳深怕在這裡多擔擱了幾秒鐘，一不小心就會被人認了出來，她的兩眼盯得死緊，動作僵硬，就在這一瞬間，她瞥見了男人手中等待結帳的雜誌封面，上面寫著：”何時改變命運都還不嫌晚，或許你可以拜託天使或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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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克看著卡洛琳步入附設商店，他便迅速的拔起了加油槍，關上油門，他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將鑰匙插進鑰匙孔中，扭轉，準備發動汽車，但那車引擎似乎不太聽話地微顫了一下，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反應，約克試著在發動了一次，引擎響轉的聲音持續了一會兒，但結果也是一樣，引擎並沒有發動，約克吐了口氣，他再發動了一次，不過車子依舊一樣紋風不動，是車子有問題嗎？還是這車子有所謂的暗鎖？他狠狠的打了一下方向盤，宣洩著他的不滿，而就在這一刻，車窗玻璃響起了輕輕的敲碰聲，約克沒有正眼看向窗外，他很清楚，這一定是卡洛琳，而事實上那的確是，卡洛琳手中拿著地圖、零食、糖果與兩個鐵罐裝的熱咖啡正站在哪裡，約克搖下車窗，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一點因為這該死的車子破壞了他的計畫而產生的懊惱，他微笑，滿臉笑意地面對著卡洛琳。

「東西都買好了？」約克說道。

「東西都買好了，我還另外買了些東西可以在車上吃，」卡洛琳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迷惑。「約克？」

「怎麼了嗎？」

「我不知道，」卡洛琳縮瑟著肩頭。「我，我說不上來，我總覺得這裡怪怪的，我們可以快點離開嗎？」

「這裡怪怪的？」約克往四周看了看。「妳在商店裡有發生什麼事嗎？我記得妳進去也才不到十分鐘．．．難道說，你有被人認出來？」

「事實上沒有。」

「那麼是哪裡有問題？」

「氣氛，感覺，總之就是一種．．．直覺吧。」

「妳太累了，」約克搖搖頭。「開了那麼久的車程，等會兒車子就讓我來駕駛吧，妳好好的休息一下。」

卡洛琳沒再多說些什麼，她就只是靜靜的回到了車上，坐進了前座，扣上了安全帶，不發一語地往前看著；約克從卡洛琳手中拿過熱咖啡，他拉開拉環，就著開口輕啜了一下，然後把罐子擱在飲料架上，他再發動了一次車子，而這次就很順利地發動了引擎，約克心中暗暗咒罵，他打檔，緩緩駛出服務中心，大燈照耀著服務中心外的漆黑道路，雨勢依然滂沱，道路上依然沒有車輛經過，依舊是只有一片雨聲，約克從眼角看了看後照鏡，服務中心的燈光正逐漸轉暗，緩緩的，加油站已經變成一片黑暗，路旁照明也漸漸消失，只剩下附設商店周圍依然光明，而一個男人正步出商店，然後，商店內的光也漸次消減，只剩下店外的一盞聚光燈，燈光照著走出商店的男人，男人的身形滿佈陰影，而那盞燈，就在下一瞬間突然熄滅，整個服務中心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完全融入黑暗之中，就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

約克回過了頭，調了調坐姿，專心地駕駛著，他大大的吸了口氣，一陣寒意從背部冒了上來，因為，在燈光消失的一瞬間，他彷彿把那個走出商店的男人，看成了某種穿著黑色風衣、齜牙裂嘴的紅眼妖怪，這股寒意，讓他感到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