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9-01

海神祭之夜 - 2



1
我的頭很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張開雙眼,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躺在充滿合成纖維材質味道的屋子內,不,這是帳篷,狹小的雙人帳篷,我感覺到腳下一陣涼,我用雙肘半立起了身子,看到帳篷的拉鍊並沒有拉上,敞開的帳篷,正灌進了涼颼颼的夜風,不遠處的帳篷似乎有些騷動,但騷動不久便靜止了下來,我看到了兩個人影,在月光下走出了帳篷,他們似乎抬著些東西,逐漸的朝著黑暗處走去。

那是誰?被抬走的,又是什麼?

不過,沒有思索太久,因為我從腦後感覺到劇烈的疼痛,這使得我無法思考,我試著放倒了身子,側過了頭,稍微閉眼,強烈的不安與痛苦不斷的侵擾而來,濕潤的夜風吹襲,不久,便進入一片黑暗,我看到一片大海,夜色月光下的銀色大海,有一個少女從水中飛躍而出,她的下半身銀亮,月光下有一種透藍的光澤,那面容似乎熟悉,但卻有更多是恐懼,我發現自己也浸泡在海水中,海中似乎有著某種長物環繞,那東西在仄黑的水中閃耀著一對黃色的大圓。

「別去看。」

不知道哪兒來的聲音這麼說著,我回過了頭,卻找不到人影,只看到自己的身後浮起一道黑而長的影子……



2
很突然地,我爬了起來,就像是驚醒那樣,我渾身滿佈著冷汗,卻沒有任何夢境的印象,只有那份恐懼還縈迴在胸膛,我環顧著四周,今天早上的氛圍有些詭譎,我沒聞到小瑪煮飯的飯香,也沒有大家嘻鬧的聲音,只有一種不穩的死寂靜泌地擴散著。

我步出了帳篷,今天有著薄霧籠罩,地上盡是散落一地的行李、雜物與衣物,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一個一個帳篷掀開來地尋找其他同伴,不過他們都不在帳篷內,煮飯與集合的大帳空虛,而在那張大桌上,只有一張寫著不明所以的單詞與線條的紙在那裡,我在紙條下看到大山的署名,不過,我還沒有時間去詳讀,只是先收起了紙條,放進了口袋裡。

我在營地周圍繞了幾圈查看,但卻遍無人跡,直到我注意到一排腳印,一排通往島首的腳印,等等,島首,這詞彙讓我感覺到強烈的不安,可是我卻又無法思考其不安與原因,我到底失憶了多久,而又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懷抱著不安,我回自己帳篷整理行李,拿了乾糧與必要物品,匆匆地跟著腳印出發,此刻,大約是清晨也許七、八點,天色不甚明亮,又或者,只是因為天氣不好。


3
龍宮島,位於三甫鳥鎮外海的一個小島,

對不起,我私闖了幾位同伴的帳篷,並且像個犯罪者一樣,擅自拿了些東西,雖然都是些生活用品,不過,對於自己的行為,我仍感覺到非常的抱歉;在其中一頂帳篷裡,拿到了一本筆記本,不過,不知道是誰的,雖說是筆記,其實只剩少少的數張內頁,我在追尋腳步的路上,便拿著這本筆記本開始閱讀。

……島嶼大約十五平方公里,呈橢圓形的大小。
我翻開下一頁,筆記上用手繪的方式,畫了概略地圖。
島勢為南北向,地勢南高北低;北為燈塔,當地人稱為島首,南有舊派出所,稱為島尾,西有簡易港口,靠近我們的營地,東有舊村與學校,棄毀於一次海嘯後,中有山隔分東西,山名曰壳脊,首尾步行距離約三小時,營地步行至燈塔需半小時,營地步行至港口約二十分鐘,島尾派出所現在改為通訊營地。
下一頁開始,則是畫上橫列表格的日記。
七月二日,抵達龍宮島,晚餐很愉快,稍晚分配隔日工作,副教授代替胃痛的岩走去換了夜燈
七月三日,副教授未歸,海克與小咪前去尋找,未有結果,教授指定我暫代副教授擔任工作分配與指揮,但是大家都不太聽話,特別是岩走,一意孤行得很令人覺得麻煩,今晚是泉小姐去換夜燈
七月四日,中午時大家才發現泉小姐未歸,大家開始不安,但教授堅持工作要持續下去,不過,他從今天開始,將每日定時與阿月前往通訊營地發出求救訊號,為導引救難船的到來,夜燈更換不能暫停,岩走還是不與大家共同行動,今晚是瑪美德去換夜燈,她於晚間九點便回來了
七月五日,早餐時,負責開船的大門先生遲遲未出現,月與五郎去尋找,很不幸的在港口海邊找到了大門先生戴著手錶的左手,斷面不甚整齊

記述就到此為止,後面的筆記本頁數全被撕下,不過,也多虧這筆記本,我對這失憶的數日,稍有了概念,但這些記述就像他人之事,感覺上似乎連一點點也與我無關,但卻有個清楚的事件脈絡。

這四日間發生了三起失蹤事件,其中一起很有可能確定有人死亡,兩起晚間,一起發生在不明時間,若是事件與夜晚有關聯,那夜晚還是不安全;就記述內容來看,一直到五日大家都還是一起行動,包括我應該也是,畢竟我沒有被算在失蹤的名單裡,所以現在至少是五日之後;我依稀記得,我曾在帳篷看到騷動,也記得一些生活鎖事,也就是說我之前還是與大家在一起,不過,為什麼只有我還在營地,是發生什麼事了嗎?又或者,我拋棄了嗎?

懷抱著這些疑問,我繼續循著腳步,一步步往島首靠近。


4
天色更加陰鬱,不知不覺我已經來島首的燈塔邊,而燈塔是位在島首的一個懸崖上,往後稍遠的地方可以看到一間小木屋倚著山腳邊孤獨地佇立著,我先擱下了燈塔,往著小木屋走去。

門沒上鎖,鐵質的門輕易的就被推開了,裡面,散置著一些資材與發電設備,我看到一張木桌,桌上散置著兩張紙,那是與我取得的筆記相同的內頁,我馬上就走了過去,拿起那些筆記內頁,上面記載了這數日的日記,那些內容是連貫。

七月五日,我們陷入瘋狂的狀態,有人情緒失控,也有人逃離營區,海克甚至割腕自殺,而將之下葬後,我對大家提議把整件事整理起來,撤離營地並透過通訊營地向外求援,雖然獲得多數人的同意,但願意跟我去的人卻不多,不過現在單獨行動太危險了,即使只有兩個人,我還是得硬著頭皮前往
大致上準備報告的內容是:發生種種事情,已失蹤五人,自殺一人,一人精神狀況不佳,可回去的交通工具出了問題,望能派救援隊及搜查隊前來
明天白晝出發。
我拿起另一張筆記頁,是烏雲嗎?似乎有瞬間屋外暗了一下,不過我回頭卻什麼也沒看到。
七月六日,教授、名乃也不見了,撇開營地的亂象與不穩,我與小瑪、阿月從營地出發,岩走似乎很想跟上,但她最後還是沒有跟上來。

至此,兩張筆記沒有記錄到燈塔後的事項,這是否意外著筆記的主人也發生了不測?還是其他頁被人拿走?這不得其解。
回過頭來看,失蹤的人數逐漸升高,顯然有事不對勁,此外,同行出發的小瑪與阿月呢?是繼續往島尾前進了嗎?不過,為何要大費周章走到島首繞過東側才到島尾呢?諸多謎團不得其解,且屋內有三種不同的足跡,這也意味著有其他人來過。

我步出了小屋,在小屋旁看到一條通往山的梯道,我停下了腳步,雖然不是漫無目的,不過想要離開這個一直出現失蹤與脫隊者的環境,現下看來也只能繼續他們未完的路程,但我猶豫不決的部份是,是否要繞最遠的路線過去,雖然越過島脊也是個辦法,但我實在沒把握在天黑前越過這座山。

天色開始昏黃,最後,我還是踏著階梯,走上了通往山巔的步道。


5
山勢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陡峭,說起來還挺和緩的,這座山沒有什麼樹,兩旁盡是些芒草、野草,回頭已經可以看到遙遠的燈塔,而且它已經亮起了燈光,是人為點燃還是自動點燃?我沒有深究,夜色漸濃,如果再晚一些,看不到路,我就要先找個地方過夜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已經到了山頂,透過遠海的餘光,我發現自己站在一處平鋪了石板的平台地上,我回看了自己踏進來的地方,那兒的左右兩側有著一對柱腳,換言之,這裡原本應該是一個高聳的鳥居,是被某種原因摧毀了嗎?唉,又一個無解的問題,回到平台的觀察上,這裡既然有鳥居,也就代表著這裡,是座神社,不過,我沒有看到大廟建築,只看到一間破爛的木造遮雨篷,裡面有個小石像。

我靠近了遮雨篷,看到裡面供奉了一尊小石像,那是我在鎮上看過的,背上站著地藏王菩薩的烏龜像,不同的是烏龜的頸部變長,且頭部長出了鹿角,這裡顯然是舊神龕所改建,處處可見神社建築所用的上等建材,但即使如此,改建為遮雨棚說起來,對神明來說也是不敬。

我在遮雨篷的地上,鋪了睡袋捲曲地躺在地上,試著說服自己熟睡,但怎麼也睡不著,畢竟這一天醒來發生了太多無法連貫的事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失蹤了如此眾多的人員?

我不確定自己躺了多久,但我起身收拾了東西,從神社的另一端階梯,開始往山下走,我以著山腰勉強可辨的一顆大樹為目標開始往下走。

就在我靠近大樹時,我注意到有個人影在樹下晃動,同時樹下出現了火光,那是個女生。我非常的高興,先不論是敵是友,至少那是我在這天第一個看到的人,我加緊了下山的腳步,準備奔走過去。

倏地,火光被強烈的風吹拂而晃動,女生已經不見蹤影,我停止了腳步,對眼前光景大感不解,發生什麼事了?我往著火光靠近,不一會兒,我已經來到樹下,那裡的地上只有一雙套著牛仔褲與球鞋的帶血雙腳殘肢,還有一個打開的相片墜子。

我看向大樹正對著的大海,看到海上兩道黃色的火光出現,火光朝我而來,我聞到,一股腥臭味,瞬間,眼前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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