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1-06

抄本 (11) 童話

一大早,萊特就帶著上次魚人遞給他的兩本書來到圖書館,這棟圖書館是他知道那個魚人唯一途徑,比起不知道如何潛入什麼主的深海,找這個魚人的方式還算是比較確實,但問題是,牠是不是經常來這裡?還是這裡只是牠一時興緻所至到訪的地方?在很有可能浪費掉時間的狀況下,萊特還是硬著頭皮來到圖書館。
許久,一早的圖書館裡也沒什麼人,免費冷氣與安靜空間引來的,也都是只些學生與來看免費報紙的老人,不過,說起來也確實是如此,都這種時代了,會來利用這種市內圖書館的,照理說也只有這些人,其中偶爾混幾個來上網的中年人與幾個不能算是人的東西,也差不多就是如此。

萊特避開眼神,不要,也不想惹上麻煩,不過,冗長的時間沉悶,讓他思考著是不是要去借本書來看。

他翻動著手上的雙城記,心裡想著烏哲的對話與手上的綠鱗,安塔提加的統治者想要什麼,而碧城又在哪裡,書裡會有解釋這一切與解除詛咒的方法嗎?這些問題,真的能透過讀懂了書的內容而了解嗎?

「各位同學,請跟著我來。」

很突然的,一陣吵嚷,萊特抬頭,那是一群穿著私校制服的高中生,在圖書館管理員的帶領下,走進了大廳;他們在大廳集合,聽著管理員說明市立圖書館的歷史,看起來像是來做校外教學的樣子。

一陣微風吹過,吹過萊特的眼睛,萊特像眼睛進沙了一樣,又痛又癢,他揉著眼睛,小小的為這種感覺哀叫了一聲。

他可以感覺到有些東西從他的眼角流下,等到這種感覺過去,萊特總算能重新看到眼前的事物。

那一群根本不是校外教學的高中生,他們根本是一大票異形的群聚,有附身人在身後的長髮女,也有如牛馬頭部搭上人身的半人,有幾個完全像是外星生物一樣,找不出類似的物體可以對外表加以描述,當然也有萊特已經看膩了的綠鱗魚人,那一大群人裡面連一個高中生也沒有,反倒是笑容可掬的圖書館管理員,用著人類的姿態站在他們的面前,像是猛獸群中的一隻綿羊。

是什麼理由讓他們特別來到這裡參觀嗎?又或者這就是這個世界真正的樣貌?

參觀的怪物們開始走進圖書館的閱讀區,萊特壓低了身體,也別過了視線,他想起上次魚人說的話,不要引起注意,也不要表現異常。

不過萊特實在無法不去注意他們,只好一邊假裝翻著自己桌上的兩本書,一邊觀察著他們這麼一大群到底在圖書館做什麼。

長髮女站在人類男性身後張大了滿是尖牙的血盆大口;觸手狀的生物拿起了兩本書翻開,但看不出來它用哪裡在看書;一個像是科幻片中出現的小灰人,窩在書架邊看書;獅頭的怪物一直張著滿是獠牙的大嘴,四處張望;一旁的馬頭、牛頭一邊互相嬉鬧,而魚人倒是很快就拿起了書在閱讀區讀了起來。

會是那個魚人嗎?
萊特這麼想著,但想不到方法去詢問,如果不是的話,豈不又一次自己曝光看得到他們真面目這件事?

萊特一邊躲著,卻又一邊看著,果不其然的,有兩個怪物也看到他這突兀的行為,那是一隻魚人跟一隻長髮大口的無眼女。

萊特跟他們有了短暫的眼神交會,不過,萊特隨即避開了眼神,用眼角餘光注意著他們的動向;但,魚人跟無眼女也看向了萊特這邊,他們接耳,等等耳朵在哪裡?總之他們靠很近說了些話後,無眼女去找了獅頭男跟觸手生物,接著,一起往萊特這方向走了過來。

萊特眼睛瞪大,腦袋裡不斷地思考,是要起身離開嗎?還是趴下裝睡?不,那都太明顯了,他們會對自己怎麼樣呢?要裝傻嗎?萊特嚥下喉頭一尾差點從口中湧出的嘆魚,拿起了兩本書之一假裝在讀,但遲遲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嗨,這位大哥,這麼早來圖書館看書呀?」

就在萊特猶豫的時候,他們已經站到萊特的桌邊,萊特根本不知道是誰說話,是觸手怪?還是獅頭?還是無眼女?他眼神飄移,最後只好點了點頭。

「你在看什麼書呀?」

萊特看向聲音方向,那是那個無眼女,他心裡覺得,這種甜美的女孩說話聲音跟無眼女的外型一點也不搭調呀,他的表情有點窘迫,只好舉起手上的書,把書封面對著他們。

「童書呀,年齡這麼大的人還看童書呀,你是喜歡看這種書的插畫嗎?」

這次聲音是從獅頭那邊傳來,萊特翻轉了書封向著自己,冰雪國覆滅錄,是那個魚人那天拿給自己的兩本書之一。

「這個童話我也知道喔,而且你們知道嗎?很多童話是靠著口耳相傳傳了幾千年下來的喔!」

魚人這麼說,無眼女、獅頭跟觸手都看向了牠,萊特也看向了魚人,從聲音來看,這應該......不是同一個魚人吧?但是牠卻說自己也聽過這故事,這表示這故事是這麼廣為流傳嗎?

「一個故事光靠口耳相傳,就傳了幾百年嗎?」無眼女這麼問道。

「是幾千年;像鐵匠與惡魔、美女與野獸等等,這些故事的原形來自古老的時代、幻想與事實,背景不見得是中古歐洲,而角色可能是更古老的人類,只是後來被置換了時間與背景。」

魚人的魚眼一動也不動地陳述著,一旁的怪物們也都看向了魚人,牠們撇下萊特,興緻勃勃的討論了起來;而萊特則看向了手上的書,這本童書也是一樣有悠久歷史的故事嗎?

「你的意思是,這些故事的記錄方式,光靠口耳在人與人、只在母親與兒女間,就這樣不斷地傳遞嗎? 」獅頭問道。

「雖然背景不同,但故事大綱是差不多的,沿著民族遷徙的痕跡來看,經過的路線與國家都有留下類似的故事,對照路線與歷史就可以發現這些是同一個故事呀。」魚人的眼睛無神,但陳述卻很到位。

趁著牠們討論童話起源與如何在母子、母女枕邊與口耳描述,萊特看起了這本童書。

冰雪國,是一個曾經綠意盎然的遙遠國度,簡略的描寫他們被信仰的神,扶植在一片與世隔絕的大地上建國,然後與一個海洋都市交戰的記錄,國家的名字已經被忘記,海洋都市的人民用了死人當士兵攻打他們,最後是無名國家他們的神用一場大雪中斷了戰爭,大地的人民們遷出這塊土地,四散到各個地方,建立了新文明,而那個國度,則永遠的用冰雪塵封。

萊特一臉狐疑,這故事很耳熟,雖然有些地方不一樣,但,這不就是安塔提加統治者所說的故事嗎?他看了看書名,也許該改用冰雪國這名字來查安塔提加,或許會有更多收穫。

「對了,我們剛才特地靠過來,不是為了來討論童話的。」
獅頭看向了萊特,萊特則咽下了好大一口唾液,滿頭冷汗。
「圖書館這麼大,為什麼大哥你會一直看著我們呢?」

萊特腦中一片空白,冰雪國與安塔提加都在這瞬間消失,眼前張著大口的獅頭、似笑非笑的無眼女,不斷蠕動的觸手,以及魚人,難道真要直接說出,他看到他們異常的姿態?

「呃,我......」

「你看我們很奇怪嗎?」

萊特深吸了一口氣,閉口,用鼻子調整了呼吸,他看著獅頭的臉,斜眼看了一眼無眼女與觸手,然後,站了起來,正面對著獅頭。

「你......你們不覺得自己在圖書館裡面太吵了一點嗎?」

「阿?」

「圖書館這裡這麼安靜,你們進來了之後,又是討論,又是到處走動,不覺得你們太吵鬧了些嗎?應該保持安靜吧?」

「因為這種理由一直盯著我們?嘖,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獅頭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

「少囉嗦呀,大叔!不會覺得自己管太多了嗎?」無眼女張開她的大口,前端分岔的長舌在嘴外一伸一收。

這時,稍遠處的圖書館管理員,揮動著手中的嚮導旗,無聲而安靜開始聚集那些怪物們,而在萊特身邊的獅頭等也看到這訊號,有些不快的拋了個白眼給萊特。

「聽好了,不要多管閒事,不要再盯著我們看了,那種眼神非常的挑釁。」獅頭這麼說著。

怪物們轉身回到了參觀隊伍中,萊特目送著牠們離開、走遠,才緩緩的坐了下來,正要嘆氣的他,連忙伸手悟住了嘴,捏碎那尾從口中冒出的嘆魚。

這天,萊特沒有等到那個人魚,不過他倒是查了不少冰雪國的事,也查了童書的出版社,問了關於書的細節,這本書是改編自有拉丁文的古書,不過,當他再打電話給保管古書的圖書館,圖書館則表示,那本書目前被以研究名義外借中,到此,書的線索雖然暫時斷了,但對大致內容有了比口述更進一步的了解,只是,可能的話,還是需要一個看得懂的人,對內容做更多的翻譯。

萊特起身,伸伸懶腰,今天在這裡也待了夠久了,已經是黃昏時分,這天就這麼過去,他拿起兩本書,走到閱讀桌前準備離開,才發現桌角有些瑩綠的東西在發著光,他蹲了下來,仔細地看著。

"楓樹街一百一十三號四樓之C"

這是誰留下來的?魚人嗎?萊特納悶,是今天早上留的還是很早以前就寫在這裡,沒被人發現,這裡是哪裡,那裡有什麼,不對,這地址眼熟到讓他自己覺得大有問題。

「這不就是我家隔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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