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樹街一百一十三號四樓之C”
萊特站在新鄰居家的門口，打算按下電鈴的手懸在空中，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解釋這一切，又或者該從哪裡開始講，這個事情很私人，說不定地址是有人，不，有怪物故意要用來耍他或是有其他目的，可是，他還是相信了，而且有了行動，那麼，他現在該怎麼辦？回頭，還是無視之？
想冷靜的萊特深吸了一口氣，卻聞到屋內的食物香味，說的也是，從圖書館回來都已經是晚上了，現在正是晚餐時間，理所當然的會準備晚餐，是該用晚餐當話題嗎？萊特搖搖頭，不對，這才不是他來到這裡的重點，為什麼她的地址會被留在圖書館，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原因，他鼓起勇氣，按下了門鈴。
「來囉。」
屋內響起了些聲音，有些倉促的走路聲，然後是開門的聲音。
「唉呀，是萊特先生，有什麼事嗎？」
瑪美德開了門，但沒有放下門鍊，她開了一點門縫，從門縫那裡看著門外，不過，她一看到是萊特，表情顯得和緩了些。
「晚安，說來有點唐突，方便聊聊嗎？」
「就這樣站在門口聊嗎？」
「如果妳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就這樣把事情講完，沒關係的。」
「我開玩笑的，快請進，我晚餐多準備了一點，有興趣的話一起幫忙吃吃吧。」
「那就不客氣了，打擾了。」
瑪美德拉開門鍊，開門讓萊特進去；裡面是與萊特家相同的格局，長廊連接著左手邊的客廳，而客廳接著飯廳與廚房，門口右側是置物櫃，再前面一點是浴室，最深的地方則是兩間臥室，完全一樣。
不過內部陳設就大不相同，萊特進到客廳，有些破舊的沙發配上矮桌，上面放著些炸魚與燉菜，他看到窗戶上掛滿彩色串珠當掛簾，而且有好幾個魚缸，養著各種魚、爬蟲類、水棲生物等；客廳沒有照片相框，倒是牆上掛了幾幅畫著黃黑圓圈的油畫，那就像是黑暗中的一對大眼，直瞪著讓人感到不舒服。
「來，這是給你的。」
瑪美德端了一個瓷碗給萊特，那是一碗裝滿魚類生魚片、蝦仁、魚卵、蛋絲、海苔、黃色顆粒物體、銀皮魚肉與飯的料理，萊特看著銀色的魚皮，有些不知所措，但隨即從那料理上，浮出許多透明的小小魚頭，他們在流淚，口中在淌血，於是那碗料理，現在看起來有點像英國料理的仰望星空派。
「不吃嗎？」
瑪美德問道，然後用筷子很巧妙的扒了一口飯，那東西不是用來夾東西的嗎？萊特看著她吞下一大口料理與透明痛苦的魚頭，只好非常勉強的露出一個笑容，搖了搖頭。
「謝謝妳，但我想還是先談正事好了，也許等等再來享用妳煮的美食。」
「嗯嗯，你說吧，雖然我不確定能不能幫得上忙。」
「好的，我最近遇到很多怪事，我有點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講，嗯，我想先去掉一些比較複雜的部份，從比較直接與簡單的地方開始，不過，我又怕你覺得我很奇怪，希望妳不要被這些內容嚇到。
「萊特先生，鄰居先生，你別看我這樣，我可是膽子很大的，你就儘管說出來吧。」
「前因後果很長，不過大抵來說就是，因為我抄寫了某本書，所以我看得到很多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
「像通靈、靈媒、超能力者一樣嗎？」
「很像，但在本質上好像不太一樣，這種能力會危害我本身的，就像是一種會讓視力變好但是有毒的眼藥水，你會看得很遠，但無法停藥，然後長期使用會中毒，最後會死，類似這樣。」
「有點意思，我能知道是哪本書呢。」
「相信我，妳不會想知道是哪本書，而且正確來說，我自己連書的譯名都不知道，所以我正在查這本書的資料、想辦法查書的內容，看看書上有沒有方法可以停止這個能力，從毒霧中離開。」
「這聽起來真是匪夷所思。」
「嗯，我覺得正在跟別人說這些事聽起來非常荒唐，而且我們才認識幾天而已，也難怪妳不能相信，我絕對不是找機會或編理由想跟妳講話。」
瑪美德掩嘴笑著，萊特尷尬的陪笑了一下，因為這些事情在沒有實際遭遇的人眼中來看，肯定非常的荒謬，但，他已經漸漸視為當然，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希望能問個清楚，數個月沒有工作，靠著那筆像是保險金一樣的錢過生活，為了就是脫離著個現狀，即便丟光了臉，他仍希望一切能解決。
「抱歉，失禮了，我不是笑這些事荒唐，而是覺得你認真解釋動機很有趣；沒關係，我有聽聞過這種事，我也不算是跟這種事沒有關聯；那麼，你為什麼會來找我？就只是為了告訴我這些事嗎？」
萊特愣了一下，她剛剛說了什麼，她不算是跟這種事沒有關聯？不過萊特皺了皺眉頭，接著繼續往下說。
「我今天在圖書館找資料的時候，遇到一群......人，他們跟我講了一些話以後，我看到了書桌前方的木板上寫了一段地址，所以......」
萊特隱瞞了一點細節，他覺得看到怪物的高中生，太過不可思議於是選擇了帶過，可是，瑪美德放下了碗，若有所思地看著萊特，帶著一種有點疑問與好奇的表情看著。
「怎麼了嗎？萊特問道。」
「喔，所以你說的地址，就是我現在住的這裡，是吧？」
「呃，是的......」
「但是，為什麼我家的地址會寫在那種地方呢？」
萊特瞪大著眼睛，嗯，這點是他來問的目的，但他並沒有想過會被反問。
「呃，我在猜是不是有人惡作劇嗎？這麼準確的寫出訊息，是不是與這裡有什麼關聯？又或者是有某種理由要告訴別人這個地址？」
「先不管理由，那麼會是誰寫上去的呢？」
「我想如果不是圖書館的館員，就是有某人為了某個目的，想寫在那裡給往來的人看到，阿，對了，那一群人，對，那幾個高中生應該也很可疑。」
「用所有的人都看得到的方式寫在那種地方？」
「我想，那些文字會發出瑩綠的光芒，大概就是為了寫給我這種人看見的吧？」
「既然如此，如果真的是如你說，是圖書館員、是有目的的某人、那群人，不，那幾個高中生，那麼他們也應該不會是普通的人吧？」
瑪美德看著不發一語的萊特，萊特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萊特吞下一口不小的唾液，瑪美德的推斷都算正確，就像在現場一樣，這是意味著，她也知道這件事情嗎？
「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是寫給所有的人知道。他們沉默了一會兒，瑪美德打破沉默地說道。」
「......這是什麼意思？」
瑪美德靠著沙發，雙腳交疊，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那種笑容讓人覺得不尋常，萊特的指尖微痛，覺得冰冷。
「在了解為什麼地址寫在閱讀桌以前，我們已經聊了你的現狀，現在，來談談我。」
萊特覺得自己的視覺有點傾斜。
「有很多人有跟你有一樣的困擾，看到不想看的東西，聽到不想聽的聲音，其實最快的就是自我了斷，可是這之中有一些人他們不想以死一了百了，於是他們開始尋求解決的辦法。
但比起死，這個探究的過程更危險，沒經歷過黑暗的人，要摸黑在低光源下前進，跟全盲沒有兩樣，雖然損失是一樣的，而且很多原本就居住在黑暗中的傢伙，很樂意欺騙這種人，一步一步引誘他們當成美味的餐點。
「妳......」
「我記得我拜託了晚屍衣，嗯說起來，就是一個很像穿著喪服的長髮女幽靈，但是她並沒有眼睛；我拜託她，在最多這類探究者會出沒的地方，幫我寫上新的委託處，當然了，條件是看得到的人才會看得到。」
「阿，那個沒有眼睛的女高中生。」
萊特想到那天看到的怪物之一。
「所以，你也看到了，真沒想到這次宣傳效果這麼好，搬來這裡真是搬對了，才沒幾天就有生意上門。」
「恕我直言，瑪美德妳究竟是......」
「我是個仲介，介紹有這樣困擾的人，去找另一個人，有時不一定是人，當然，要收手續費，有些情況會麻煩到我必須當引路人；不過，我不負責接洽以後的交成交與否，我也樂意協助當事人多次仲介。」
整個房間逐漸變得又潮濕又古舊，萊特感到滿背的惡寒，不，惡寒是確實具現化在他的背上，那是一隻手臂粗的藍色多足蟲，那東西爬上了背，每隻腳攀上的感覺，讓他汗毛直豎。
「仲介，妳也不是正常人是嗎？」
「萊特呀萊特，你覺得自己還算是正常嗎？」
萊特思考了一下，背後的多足蟲爬到他的耳際，用著觸角拍打著他的頭臉，他伸手摘下身後的多足蟲，扔向了地上，然後靠在沙發上。
「我還是會害怕這些正在發生的事，我也想過一死了之沒錯，但我現在更害怕正在習慣這種景色與事件的自己。」
「那麼，我就直接問了：雖然費用不便宜，也可能收取各種詭異的要求，但在不必你犧牲或拿出生命當代價的前提下，你需要仲介，為你介紹黑暗居民的協助嗎？」
屋內開始出現了藍色凝膠，一塊一塊從天花板掉到地上，那個深海的景色就映照在那藍色凝膠裡，萊特想了想，這似乎也與他當時所希望的，出入不大。
「雖然我希望有點時間考慮，但，我好像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麼，在我們簽下合約之前，先問問你的需求好了，你想要做什麼？你需要什麼？」
「老實說，我是很想直接問解除的方法，但看來還是從那本書的翻譯與解讀開始。」
「這還蠻簡單的，一個識字魚人翻譯，但翻譯的內容與要求，看對方怎麼提條件吧，我等等擬份仲介委託，也許撥幾通電話就有結果。」
「那真的是，感激不盡。」
瑪美德拿起了飯，又吃了幾口，而萊特的那碗，現在上面加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物體，他實在不知道該吃還是不該吃。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