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的公路被月光照耀著,一台印著海龜標誌的貨車在公路上疾駛,而萊特就坐在這台高速疾駛的貨車上,駕駛車子的是個身覆黃鱗的魚人,他一邊開車,一邊翻找著身旁某個箱子,最後,魚人翻出了一個牛皮紙袋,接著,他單手開著車子,用另一隻手把紙袋拿給了萊特。
「感謝您使用海龜快遞,在這種荒郊野外接送貨物,我這還是第一次,還好順利接到您了;這次運到目的地文斯港大約有兩小時,趁這空檔,等等請您對這次託運服務做個簡單的問卷調查;另外這是托運人吩咐要交給您的紙袋,還請您過目與簽收。」
魚人一口氣把話講完,那對魚眼不知道看前方還是側面,讓萊特不知道該如何聚焦;萊特看了看紙袋,把著裝有正本的背包揹到了胸前,然後檢視著紙袋的內容物。
裡面有兩個信封,其中一個信封裡是一張船票,是前往南極觀光遊覽的繞行船票,另一個裡面則是到紐西蘭的機票。
萊特收好信封,接下來只要搭飛機,然後到紐西蘭搭船就好,但最大的問題,還是費許有沒有跟來,這一切都是猜測,而且如果沒有順利到達目的地,一切也是枉然;他想到了兩天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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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放火燒掉以前的公寓,萊特躺在床上,他試著要睡著,要摔進那片藍色的深海裡,不過事與願違,他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從晚上十一點一路試到凌晨三點,他一點睡意也沒有。
看完譯本後的他,雖然對何去何從有個目標,但代價卻要加上費許計劃的破壞或防礙,那麼,就要先知道費許的計劃在做什麼,雖說他在進行的事很單純,但絕對不是喚醒克蘇魯這麼表面的事,因此,他想找人談談,最好是也懂點內情的人,不是人也可以。
說時遲,那時快,藍色的深海猛然出現,窒息的感覺襲上他的口鼻,頂上的光芒微弱,周圍的黑影稀少,讓他覺得自己又比上次潛得更深;深處,似乎有東西在爭鬥與糾葛著。
那是一尾蛇般的長魚,與著一尾烏賊,爭鬥的雙方在互相拖與拉,他們在試著不讓自己往深處落下,而每更接近深處,萊特便可以看到深處有點點紅光閃爍,他們看起來似乎非常焦急;他們糾纏了許久,越沉越深,最後直到一團黑暗包圍住他們,紅光微亮,兩者再也沒有上浮。
「那就是這片思想之海所有人最後的下場,我們終將成為祂長眠裡的夢境。」
聲音從身後傳來,萊特知道是誰來了,但他只能靜靜地看著深淵,想著自己要面對的將來。
「你得到譯本,也看完譯本了,有什麼收獲嗎?」
「嗯,稱不上收穫,但至少知道一些事實。」
「不論你有沒有收獲,那麼,輪到你實現你的諾言了。」
「我會實現我的承諾,不過,我還有些疑慮,而且需要幫手。」
「說說看你有什麼疑慮。」
你們知道那本亡國史當時的出處嗎?」
「就譯本的內容來看,書最後應該是在那個墓室之中。」
「在這世界上幾乎沒有人知道那個地方,這有什麼原因嗎?」
「我想得到的原因,大概是有人對這個地方、這片土地做了操作與遺忘,但能不受影響的,除了我們這些黑暗居民外,大概就是直接發現與接觸的人類吧。」
「然後這書又被藏在墓室中,內容又被修改,他打算改變他的存在,永遠遺忘。」
「看起來似乎是如此,在你跟我們接觸前,我們已經不再去思考過關於這書的一切。」
「先把這地方當做這計畫的一部份好了;另一個問題是什麼東西會對費許來說最有價值?」
「不是錢也不是地位,我想是現狀的改變?」
「我在想,他這麼執著於你們主的復甦,是不是有什麼權力或勢力的因素存在...」
「大概對氏族的地位有所不滿吧,但若是因此冀望於我主復活,似乎又太莽撞了點,復活的當下也正意味著我們在這裡的一切都歸為虛無。」
「他會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嗎?」
「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呢?在最近幾萬年內,氏族擴增的數量太快了,短期間增加很多自以為有淵遠歷史的小輩;而特別是這千年,從人類轉變與被詛咒的人非常多,這些人彼此爭奪的狀況也比我們這些古老氏族嚴重,他們不知道的事情非常多,小到族與族間的世仇對立,大到諸神存在與歷史,就算有幾個不知道這事嚴重性的瘋子、瘋子氏族存在,那也不讓人會覺得意外。」
「古老氏族?他不是你們的古老氏族之一嗎?」
「我不清楚他的來歷,不過最古的四個氏族裡,不曾聽聞過有白鱗的名號,但是當我聽到與知道這名字時,這個叫費許的已經是個麻煩製造者,而且坐擁龐大的勢力。」
「好,那麼你怎麼看那本書,亡國史對你們來說有多重要?」
「即使失去功能,它仍是我主甦醒的關鍵,仍是危險的咒具,仍是某物的存在的表徵,光只是存在就是個問題,非常的重要。」
「再一個問題,你覺得這東西"現在"在哪裡?」
「以他謹慎的樣子,十之八九,"現在"在費許的手上吧。」
「嗯,聽完你說的話,我大概有個底,大概知道該怎麼做;就我們少有的幾次見面機會,我大概有辦法激怒他;但問題是如何在激怒他之後平安脫身。」
「這個嘛...要看你在你計畫中的角色而定,你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或原因嗎?」
「非常重要,我至少要活著到南極安塔提加。」
「然後?」
「你知道在這片你們覺得滿是黑影的深海裡,哪一個影子是費許嗎?」
「不太容易,我曾經說過在我來看的你們,其實都差不多,可能是我們的本質不同,那種感覺就像你們無法去分辨差距太大的個體差異一樣。」
「像是人類看螞蟻一樣?」
「不錯的比喻。」
「不過我倒是能很清楚看到他在哪裡。」
「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
「這也是你計畫的一部份嗎?」
「很後面的部份;我們先來互相幫助,把魚引出來吧。」
「如果失敗呢?」
「失敗的話,不管是哪一邊,我都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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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一瞬間非常的搖晃與顛簸,萊特從兩天前的對話裡醒來,他緩緩張開眼睛,他現在正在車子裡,是載他來的貨車裡,貨車周圍一片黑暗,看起來是正停在機場的管制區內,可是身邊看不到那個魚人;大概是因為在廣大的機場跑道區附近,萊特感覺不到那種機場特有的熱鬧氛圍。
萊特把背包揹上,拿著紙袋下了車,看了看周圍,遠方似乎有點火光,但那應該是在機場外,機場大樓在另一個方向,那裡只有一台飛機停在機場大樓邊;萊特覺得有點冷,看了看時間,飛機似乎也差不多該到了,待在這裡不太妥當,於是他開始往著大樓方向前進:用走的,應該來得及吧?萊特這麼想著。
確實如此,大樓不遠,但是廣大的管制區卻寂靜的異常,照理說應該有許多飛機起降,有許多工作車輛出入,但明明才晚上八點不到,機場內卻是如此安靜。
萊特來到了飛機邊,不過飛機並沒有接上客梯車,看來還是得進大樓內走空橋登機,不過他有些懷疑就這樣不經過海關與劃位沒問題嗎?可是考慮到時間急迫,萊特決定先繞進機場裡,反正他有機票,也不算非法登機,於是他沿著航站大樓外側邊緣走著,想找個入口進去。
"碰!"
一個人,一個男人,穿著西裝的男人,非常突然地撞上萊特左側的觀景玻璃窗上,他的身上滿是傷口,衣服染滿了鮮血,眼框冒流著血絲,咬著牙,青筋爆突,手上緊握著一根鐵管,看起來好像剛剛經歷了非常劇烈的一場鬥毆或暴力事件;男人就這麼靠在玻璃前,看著萊特。
萊特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他看向出境大廳裡,廳裡到處都是殘破的痕跡,地上、牆上都是斑駁的血跡,許多人躺臥在地,而有少數幾個,拿著鈍器與瓶物傻傻地站著,時不時還顫抖著。
"裡面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萊特這麼想著,然後他聽到某種聲音微微地低鳴著,這種聲音非常熟悉,這曾經讓萊特覺得困擾與痛苦,那是某種經文的聲音,他四周張望著聲音來源,他瞪大了眼睛感到非常困惑,這是當時抄本最初在抄錄時才發出的聲音,為什麼這時又再度出現?萊特四處轉頭找著,然後他發現聲音來自自己的背上,是從背包裡傳來的聲音,萊特皺著眉取下了背包,放到了地上,打開了背包,迎面而來的是一股腥臭與死屍的氣味,萊特用手揮了揮想驅散那股氣味,不過卻一點用也沒有,他伸手去背包中探找裡面的正本,而摸到的瞬間,那種黏膩的手感讓人噁心,他忍著那個手感,緩緩從背包中抽出正本,這時的萊特看見,正本已經與抄本、影本已某融接在一起,抄本變成了一張紙質的口,不斷地擣念著經文,而影本變成了幾根管子,接著書封,冒吐著黑色的濁氣。
萊特對著有如異形般變化的正本,還在訝異的時刻,他發現周圍似乎變暗了些,大廳的燈光似乎被東西擋住了;他側過了頭往左看,剛剛大廳裡面那些站著的人,都圍在了玻璃邊,瞪大了眼睛、死命地看著窗外的萊特。
萊特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的眼睛不敢移開玻璃後那些人的視線,只得一邊摸索一邊把電話接了起來。
「唷,老闆呀,你還在車上嗎?」
是那個載他到機場的魚人,是瑪美德給他的電話號碼嗎?
「老闆,你有在聽嗎?」
「我,我有在聽,我剛剛下了車,現在在出境大廳這邊外面。」
「嗯,不錯呀,我遇到一點狀況,所以我們要改一下行程。」
「你不是把我送到機場搭完飛機就結束工作了嗎?」
「你的托運人要求我"要看著飛機安全起飛"。」
「然後?」
「嗯,剛剛在路上被野生動物追趕,為了甩開那群畜牲,我加速繞了機場一圈,然後直接開進了管制區,本想就這樣直接送你上飛機,不過,車子中途爆胎,我只好進機場求援,結果只看到一群人在互相殘殺,我躲過他們,上了飛機,才發現機長跟機組成員已經被吃掉了,哈哈哈。」
「我現在可是笑不出來呀,因為隔著玻璃那邊有一堆人正在盯著我。」
「喔,那你要小心了,他們好像被什麼附身似的,像狂戰士、像瘋子一樣。」
「呃,問個問題,那你要怎麼送我上飛機,然後看著我離開呢?」
「喔對,差點忘了;老闆呀,這狀況適用履約條文第五到第六項,不可抗力的災難影響運送,顯然是人為;在沒有機長與替代方案前,所以我決定開飛機送你到紐西蘭。」
「你在開玩笑嗎?」
「不,我很認真,我會開飛機,而且我正在飛機上;可是呢,我現在要清理一下從座艙到操縱室之間的瘋子們;老闆你自己能想辦法,走到空橋這邊上飛機嗎?」
「怎麼可能...」
話說到一半,玻璃那邊一個男人猛然打破了玻璃,一塊黑影似的東西從他的身後覆蓋到了他的臉上,瞬間,男人的雙眼翻紅,嘴巴大張,滿臉黑色的物體爬動,接著,男人放聲大吼,他身邊的四、五個人頭部也被黑色物體覆蓋。
萊特拿起了背包,看著前方,使盡了全力、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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