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3-06

黑夜女神之子之夢 / 5


用過晚餐、做完體能訓練、洗完澡後,我穿著簡便的衣著、帶著行李與脫換下來的太空裝,來到了獨立個室群的白色長廊前,以長廊直線分為左右各四間,一共八個房間的獨立個室群區塊,最角落的地方就是佛洛依德的獨房,不過今夜我已經無力去探察,暫且擱置不論。


我步入普廷所指定的房間,房間位置是靠區塊入口的左側第二間,門上寫著大大的阿拉伯數字三,我原本以為我會被分配到第一間,因為第一間在過去通常是預留給安全戒備人員的輪班室,也常在太空站裡當做客房使用,顯然我的地位似乎是比戒備人員稍高,但又稱不上是客人。

我壓下開門的紅色氣壓閥,等待其完成自動開啟前的通道連接與換氣,這種設計是為了在緊急時,人們可以把獨立個室當成逃生用的居住艙,透過安裝壓縮空氣與壓縮食料、水,也許可以多活個幾週,甚至有人活到了數個月之後,一般來說,當緊急逃難狀況發生時,除非附近有太空船,否則這種沒有冬眠裝置的逃生艙,最終還是難逃死亡的命運,不過,至少這段時間夠讓人寫個文情並茂的遺囑了。

白色的門橫移,我看到的,是個貼滿綠底黃格狀花紋壁紙、鋪上深紅色地毯的房間,虛擬觀景窗被安上了一圈木質雕花窗框,裡頭正播放著冰雪緩落的冬日午後,角落還有著一套一桌兩椅的仿古英式桌椅,牆上掛著一幅由俄國畫家伊凡·克拉姆斯柯依所畫的著名油畫,題名是無名女郎,另一側則掛著一個鐘,我對照著腕表上的現在時間,分秒不差,我看向了單人床,床上鋪著一席大紅羽絨被,繡上金線邊緣的枕頭,看起來非常的柔軟舒適,就像是躺下去馬上就會有一場好夢的感覺。

「普廷?」我不可置信的呼喚著我唯一的聊天對象。
「是的,准尉,我在。」普廷的聲音響起。
「你沒分配錯房間吧?」
「沒有錯,准尉,」普廷的聲音響起。「這是庫茲涅佐夫博士的房間。博士當時以其個人喜好,將房間裝飾成這個樣子。」
「我的天……這些東西從地球運上來,然後再布置成這樣,這金額已經遠遠超過天價。」
「根據我的計算,博士的發現與研究確實有這些價值,而且地球連合政府也認同這麼一點微乎其微的獎勵。」
「而你把這個房間當客房?」
「准尉,過去三十年的十個人裡,除了博士之外,其他都是工作人員,是基地的一份子,有既定分配的房間與妥適的待遇;您的身份稍有不同,分類來說,比較接近客人,不過,我沒有好吃的蛋糕與茶葉可以招待你,那麼,使用這房間幾天的舒適就是我能給您的最大福利。」普廷的聲音停頓。「而且,這房間對於我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那麼,我就滿懷著謝意地接受你的招待。」
「願你有個安穩的休息與睡眠。」

我放下了行李,按下了關門氣壓閥,房間的環境音隨即響起,屋外冬日的微風吹動,你可以看到虛擬觀景窗外樹稍被風吹動,我聽到了車輛開過雪地的微聲,看向窗外,對面樹林前停了一台紅色的拖笨車,一個戴著毛帽的中年男人正下了車,走到後座行李廂前,拿出了一包紙袋裝的東西,然後他的影像閃動了一下,他看向我,然後揮了揮手,我只是淺淺微笑,而彷彿呼應我的微笑似的,中年男人沒入樹林,我才發現虛擬觀景窗外已經汎起日落的紅紫色晚霞,我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已屆深夜時分,顯然虛擬觀景窗內的景象是高緯度國家的景色,更進一步推測,大概就是博士自小所生長的西伯利亞森林一帶,確切地點我已經忘記,不過,大體來說,非常晚的日落、森林、降雪,應該不會有錯,我個人猜想,以博士的年紀,安裝這樣的即時互動影像,多半是為了慰藉在太空的孤寂、紓解思鄉的情緒。

透過量子通訊,雖然有些微時間差,但還是看得到太陽系的節目頻道,也能透過量子網路連上一般網路,也因此,有些太空人會將自己的太空生活,以網誌、文章等等的方式,張貼在社群與個人網站上,透過與遙遠彼端的人對話、互傳訊息,至少讓人不覺得自己孤單,不過量子通訊隨著距離的遠近,傳輸能力就像古老的電話撥接網路,無法瞬間傳輸大量的資訊,畢竟以光年為單位距離的差距太過遙遠,要觀賞影片之類的東西,恐怕得等上數十個小時,於是,量子通訊通常還是僅只被使用於文字、低檔案大小的資料傳送,而這也是為什麼非得到這裡來調查的原因之一。

我換上了睡眠用的輕便衣著,看向了牆上的室溫計,藍色的數字顯示為華氏七十七度,加上空調,房內的溫度感覺起來相當的舒爽宜人,我躺到了大紅羽絨被上,伸手到床頭邊的燈光與空調控制盤上,把房間內的燈光調成約百分之十的亮度,而虛擬觀景窗外已經是一片黑夜,隱然灑進房間地毯上的,是仿造出來的銀色月光。

此時此刻,我開始感覺到一股濃深的睡意促使我自然閉上眼睛,雖然一瞬間閃過我腦海的,有一些恐怖的宇宙怪談與鬼故事,像是在冬眠期間裡突然跑出來的殺人犯,又或者是奇形怪狀的宇宙生物,不過,那也僅只是瞬間而已,我開始感覺到自己墮入黑暗,深深陷入柔軟的床舖之中,平靜、無垢的感覺,然後,意識就到這裡,突然地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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