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特禮貌性的揮了手，並且走上前去，想寒暄與問候，他不明白也不相信那一瞬間的直覺，也許是忘記了，但他相信身為社會人應該有的禮節，而這也是他被社會化後的反射行為。
「嗨，妳好。」
正蹲著整理東西的女人用單手撥開額前的髮絲，把頭髮撥到耳後，她看向了萊特，微笑，然後起身，女人的身高與萊特那五呎九吋的身高相當，萊特的眼睛已經要稍微上抬才對得上她的視線。
「呃，很高興認識妳，我的名字是萊特，我就住在妳的隔壁。」
「瑪納瑪美德，請多指教。」
「妳看起來不是本地人，需要我幫忙介紹附近的餐廳或是公共設施嗎？」
「謝謝你的好意，您真好心，實不相瞞，我是日本人，第一次來到這裡，也許請你告訴我市場在哪兒，我習慣自己下廚，也許下次有空也煮點東西分給您一起享用。」
「妳客氣了，這裡沒有傳統市場，但是超市的話，下樓後，左轉沿著街道一直往前走，走到第一個路口，也就是公園街跟橡樹街交叉口，再左轉直走，看到賣熱狗的攤販後過路口，看到書店後，隔壁有間連鎖超市，好像叫珍什麼的，應該就是這個名字，那裡有生鮮跟蔬菜水果。」
「謝謝，非常有參考價值。」
「不客氣，如果還需要幫忙，妳可以敲敲我的門，我就住在隔壁。」
「好的，你真是貼心，我會銘記在心的。」
萊特撇到一眼屋內，門口有個水族缸，好像養了隻烏龜之類的水中生物，不過他更在意一尾透明的龍宮使者正纏住瑪納的脖頸。
他皺了皺眉，揮手道別，轉身要回房，但想想又覺得不妥，回過了身，萊特想：也許可以用有小蟲之類的藉口幫她拿掉。
「呃，那個...」
「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萊特看向瑪納，透明的龍宮使者已經不見，滿地都是果凍狀的透明物體，是那東西自滅了嗎？
「嗯阿，沒事沒事，是我搞錯了，抱歉，拜拜。」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別嚇我阿，拜拜。」
瑪納微笑，走回了房間，進房的瞬間，萊特看到她胸前掛著一個項鍊，不過稍縱即逝，沒能完整看清楚。
即便如此，萊特還是有點雀躍，因為魚人不見了，而且搬來了漂亮的外國鄰居，這是詛咒在衰退的意思嗎？錯了錯了，他才這麼想，頭又開始痛了起來，這不是他現在的目的，還是早點想想怎麼解決抄本帶來的影響才是。
萊特回到自己的家裡，統治者一樣站在窗邊指著某個方向，那個方向有什麼東西或未竟的事物嗎？統治者提過借用力量的事，跟克蘇魯有關嗎？圖書館遇到的魚人，表示還有其他勢力的魚人存在，有可能借用他們的幫助嗎？事情的脈絡逐漸清楚明朗，但歸根究底來說目標仍是渺茫。
萊特坐起身來，他想到一些事，捏著下巴思考著。
如果統治者是為了傳達某些事，出現在寫過抄本的人身邊，那麼其他的幻覺呢？女僕與婦人、長鼻人、黑暗中退散的蟲、透明的魚、樓梯口的魚人、圖書館的魚人又是為何出現，只是反應他的精神狀態不佳嗎？萊特覺得事情不單純，他一手撐在床上，準備起身，想從女僕與老婦人查起。
一種傾斜的感覺，手撲了個空，萊特覺得自己的手陷入床舖裡，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摔進床舖裡，一堆深藍色的凝膠物當中。
一切很突然，這是什麼狀況，他環顧四周，是這些幻覺又升級了嗎？那些凝膠讓他呼吸不順，像是置身濃度太高太稠的大海裡，他往上看，看到了微光底下他的那張床舖，低頭，是一片非常深的黑暗。
周圍閃過一些黑影，是魚？是船？他不確定自己看到了什麼，但確實有許多東西在黑暗中與自己共游。
一縷影子閃過，然後，萊特覺得背後有個東西靠著自己，接著，一雙手緊抓著自己肩膀，尖銳的指甲刺進了衣服裡，萊特覺得疼痛，但又無法睜脫，下一瞬間，凝膠變成了水，水裡的黑影變得更加清楚，肩上的疼痛也是。
「不要發出聲音。」
聲音來自身後，萊特看到一些金色的細絲，如同頭髮那樣的絲線從身後飄來。
「你是誰？」
「噓，你正在跟這個世界同調，潛水夫，看看四周吧。」
萊特看向周圍，確實有許多人也在水裡，也有些人已經變成半人半骷髏的狀態；周邊盡是些魚人、怪魚在遊動，它們的眼睛泛出紅色的色澤，更遠的地方有些更大的生物，無法窺見其全貌；其下，是一片黑暗，比剛才凝膠狀的時候，看起來更深、更黑、更暗；萊特仔細一看，那裡，有一個人，一個批頭散髮的人。
「我怎麼了嗎？」
萊特話剛說完，周圍的黑影都看向了他這邊，他連忙悟緊自己的嘴，而身邊的水，瞬間變成凝膠般，然後又變成像水一樣。
「潛水夫，這裡不是你的世界，你只能觀察，這是第一條規則；如果不是有所求的話，一般人是不會摔進這裡的，你要有所覺悟，這是第二條；第三點，一旦連接上了，就無法離開。」
那雙手握緊了肩膀，他可以感覺到，開始有鮮血從傷口冒流出來。
「現在，小聲的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要靠近克蘇魯？」
「我從一個叫費許的人手上接了抄寫書本的工作，抄寫過程發生很多怪事，我在抄完前放棄了這份工作，然後就持續看到這些狀況與事物 ......」萊特斜看向身後，他只看到一條藍綠色的魚尾。
「那個人叫費許。迪普嗎？」
「是的、是的，正是這個名字。」
「你被捲進麻煩的事裡，你們這些失敗者，就算失敗了也能當做破口，那麼你期望如何呢？跟下面那個越潛越深的瘋子一樣，還是去幫助費許？又或者......？」
「我想回到平凡的生活裡。」
「那太奢侈了，你付不起那種代價，而且你體內有黃衣人的毒素，最糟糕的狀況，你兩邊都不能去、也離不開。」
「那麼我能怎麼選？」
「給你一條新的選擇，但我保證比現在好，思考然後去詢問，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的主，想要這片深海，又不想打擾克蘇魯的深眠，好不容易，死靈之書被其他人拆成了碎片，在末頁被寫了補救手段，被丟去異次元、平行宇宙，在那些世界飄蕩，無法回到這裡，這場深眠眼看著就要被持續到永遠，沒想到出現了費許這群人。」
「然後？你要我做什麼？」
「沒什麼，防礙、殺害、甚至是同歸於盡，或是你有更好的方法都可以。」
「你是指那個費許？」
「不然呢？」
「你要不要看看我，我只是個連健康運動都沒在維持的普通人，你怎麼會叫我去殺人呢？」
「總之，我不急，但是你最好早點做出決定，你已經開始意識到自己在深潛，這是變化的開始。」
那雙手捏得更緊，劇烈的疼痛，痛到萊特大聲的叫了出來，瞬間，那些水、那些黑影都消失不見，眼前的景色，從水裡變回他的爛公寓，日出的光輝，正慢慢從遠方照進他的屋子裡。
「是夢嗎？」
萊特這麼問自己，但肩膀上那十個指甲形狀的小洞，如同泡過水般濕濡的衣物，至正告訴著自己，那不是夢。
是要跟下面那個越潛越深的瘋子一樣，還是去幫助費許？又或者......？
萊特喃喃自語，他實在無法立刻有了結論，而，這個出現在夢中的，人，是人嗎，她又是誰？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