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7-15

2137號據點攻防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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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黃色的沙土地,佈滿乾涸褐黃雜草的沙土地,空氣乾燥得連一點水氣也沒有,而遙遠的視野之外,則是被蒸騰熱空氣所扭曲的景物,很唐突地,一個如幽靈般的扭曲人影,緩緩穿破了熱空氣而來,那是一個手倚著黑曜石槍頭木棒身的黑人土著青年,他正歪歪抖抖地在沙土地走著,在幾分鐘前他還正被獅子追逐,好不容易逃過一劫的他,現在正面臨著太陽灸熱的拷問,而離他回村落的路途還非常遙遠,缺乏水份的身軀,讓他走起每一步路都倍感艱辛。

是錯覺嗎?在他所知道的這條回家路線上,何時多了一個寬闊的小沼澤?

土著青年揉揉雙眼,捏疼了自己的大腿,確定著自己是不是熱昏頭,不過很顯然的不是,眼前不遠處的那裡,確實有著一個小沼澤,土著青年看了一眼太陽,接著看了草原一眼,最後再看了看遠方大山的位置,他很肯定自己沒有走偏了方向,早上出來打獵的時候,也還沒有看到這個小沼澤,那麼這小沼澤是何時冒出來的?一個早上就可以出現一座沼澤?而且早上並沒有下雨,那麼這沼澤是怎麼出現的?土著青年有很多疑問,不過乾涸的喉頸正催促著他不顧一切往前走去,於是土著青年抿抿乾裂的嘴唇,三步併作兩步地往小沼澤跑了過去。

土著青年原以為小沼澤大約有半個村子那麼大,事實上,等到他靠近了才發現,小沼澤遠比他所想的還大得多,簡直就像一座小湖一般,在日光下反照著銀白色的透明,隨風瀲豔的水波閃著光輝,土著青年沒有想太多,他趴到沼澤邊,用雙手汲起一口水,就往嘴裡送,水繞過他的口舌與喉嚨,他嚥下了水,然後停止在嚥下的瞬間,他再喝了一口,將一部份嚥下腹中,然後再殘留了些在口中用舌頭嘗味,很怪,雖然這水有緩解了他的口渴,但那種口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雖說水是無色無味,但水總有個土味,或是水魚殘留的腥味,即便是雨水也會帶著些空氣中的臭味,這水喝起來真的就像是沒有任何感覺那般的毫無味道。

土著青年放下手中那一握水,開始仔細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塘水,清徹見底,但不是無色的透明,而是帶著一種令人迷惘的銀亮,而且,這個湖中沒有任何一點生物,連一點小蟲、小水藻也沒有,完全的空蕩與虛無,土著青年有些納悶,他知道水是從河流過來,或是雨水累積起來,但他從沒看過這樣的水,那不像雨水,也不像河水,就只是一灘水,甚至讓人懷疑這灘東西是水嗎?土著青年想到這裡,有些遲疑地吐出口中殘有的那一小口水,就在吐回水中的一瞬間,他從自己的口舌間,感覺到一些不太一樣的觸感,那有些柔軟、滑溜的感覺,令他感覺到不快,他不假思索地往著水中一看,透明見底的水中,有幾點黑呼呼的東西正輕輕地飄動著,土著青年皺著眉頭,蹲了下來,仔細地看著水中的小黑點;那些東西看起來是個球狀的樣子,不比指甲的一半大,雖然是黑色的,但其實更接近透明的灰色,你可以看見那些東西的內臟之類,而牠們正用著絨毛般的構造輕輕地在水中遊動著。

土著青年蹲在水邊看了好一陣子,這些小黑點正緩緩地由一變二,不一會兒已經變成了十數隻,土著青年用著木槍尾端往著其中一個小黑點往水底壓了下去,小黑點隨即被壓到了底端,然後被壓得粉碎,那些破碎的黑色屍塊,隨即被小黑點的同伴吸食殆盡。土著青年舔了舔嘴唇,他回憶起了剛剛口中那份柔軟、滑溜的感覺,嫌惡由心深處爬出,於是他便用著木槍尾端,將那些小黑點,一個一個地通通壓到水底深處,將他們蹂躪、踐踏,現在,水中滿是破碎的黑色屍塊,不再有小黑點蠢動。看到水中一片死寂,土著青年起身,看了看太陽的位置,往著村子的方向走了回去。

湖水銀光瀲豔,而那些黑色屍塊沉到了水底,鑽進了土壤中,長出了許多黑色如髮絲的水草,在水中隨著水光浮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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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七號據點,是個安置在東非裂谷附近的戰略軍事基地,在一次20%非洲國家都加入的大混戰之後,由擔任調停的聯合國委由美利堅合眾國派兵所設立;基地的工作內容包括:接待聯合國調查團、維和部隊進駐與戰區狀況監督,同時也包括古蹟的記錄與保護附近的一隻原始部族,並且,他們還要維護美軍軍火商人的安全與貨物寄存。二一三七號據點的主要構造,是由三道高牆所圍成的四層樓碉堡為中心向外擴建,原本打算設計成掩體,但礙於監視哨的距離無法拉遠,於是改選擇建成碉堡,地下設有核生化的最高等級防護區,除了一般火器外,也有戰車、裝甲車與直昇機等設備,基地內的兵力有國民兵700人,常備兵500人,各國傭兵與精銳兵約300人,存糧經常性的維持在三星期以上,飲水除仰賴現地內的一口掘井外,尚有儲存大量用水的戰備水塔數顆,其大小與生活規模幾乎可以比得上一個中型的小鎮。

現在,指揮官正躺在自己的椅子上,悠閒地享受著下午的甜甜圈與咖啡,雖然這裡是個紛爭地帶,但有全世界最強大的軍事國家在後面撐腰,他從不擔心這個據點會被任何人攻打,他唯一的煩惱就是何時要出發去攻擊誰、轟炸誰以及在記者會上應付那些難纏的各國記者。

”咚咚咚”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那種斷續無節拍的聲音,代表著敲門的人如果不是新兵,那麼就是有急事。

「葛豪中士請求准許進入指揮官室!」
是有急事,指揮官先啜飲了一口咖啡,然後很鎮靜地放下茶杯,因為你必須學會用大人物的態度來面對事情,否則你就沒有資格坐在這裡吹冷氣、喝咖啡。
「中士,」指揮官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看著天花板說道。「把你要報告的事在門外說完。」
「是!長官!」門外沉默了幾秒。「長官!第三七八一小隊執行巡邏任務時‧‧‧犯了點技術性的錯誤。」
「技術上的錯誤。」指揮官摸了摸下顎。「中士,我們都知道技術性的錯誤常指得是一些,像是廁所被炸飛、同僚互肛之類的小事,而這些狗屁倒灶的小事通常都不需要跟我報告,你們會需要在午休時間來找我,很顯然是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門後一陣沉默,很顯然被指揮官給說中了。「你要在門後把事情說完,還是要我衝出去拔掉你的軍階?」
「長官,」門後的聲音再度響起,但很明顯的變得小聲了些。「第三七八一小隊今天在基地周邊進行巡邏任務,我們意外發現自己踏入陌生區域。」
「是當地土著的生息區域嗎?」
「不,長官,那是個一個小沼澤,說來奇怪,靠近小沼澤的時候,指北針及手機都失靈了。」
「中士,你不知道這附近出產磁鐵礦嗎?我每個星期跟你們宣導不要太相信電子設備的事你們都沒在聽嗎?繼續說下去。」
「長官,我們一直找不到離開的正確方向,於是我們決定背對沼澤往東方前進。而就在我們前進大約三英里左右,我們遇到了一群土著,人數大約15、6人。」
「中士,我想你應該受過如何辨識土著部族的訓練,那是這基地的基本任務之一;你有受過訓練嗎?你能告訴我你們遇到的土著是當地的那一個部族嗎?」
「不,長官,我辦不到。」
「中士,你受訓很顯然不夠用心。」
「長官,請容我對這部份做個說明;長官,我通過了現地辨識一百五十個土著部族的技能測驗,那是有專業證書可以證明的,除了武器、穿著外,我還能依體型與外貌來辨認其中三個不同的部族,而這也是我為什麼可以帶隊進行巡邏任務的原因。」門後的聲音頓了頓。「不過,長官,我無法辨識這個種族;他們的長相不像非洲大部份的居民,膚色不黃也不黑,五官扁平,兩眼距離分得很開,看起來很像亞裔人種,而且他們除了手上的石槍之外,什麼衣服、飾品都沒穿。」
「什麼衣服都沒穿。」
「是,長官,完全裸體。」
「這個區域的無名土著部落很多,會有無記錄的未開化原住民並不令人意外,那麼接下來發生了什麼樣技術性的錯誤?」
「長官,就在我們突然遭遇的第一時間內,他們二話不說就開始朝我們投擲石槍,小隊多人受傷,其中的一支石槍還插在吉普車上。」
「那麼你們如何處置?」
「長官,」門後的聲音停頓了一小段時間。「長官,我們,我們有一部份弟兄開槍還擊。」
「對空鳴槍?」
「長官,弟兄們對著那些土著開槍。」
「如果沒有打中人那就沒有關係。」
「長官,」門後的聲音變得非常小聲。「第三七八一小隊,是狙擊小隊,小組成員的打靶成績都是A+以上。」
「‧‧‧如果沒有打死人那就沒有關係。」
「長官,應該有打中頭部。」

葛豪中士眼前的門猛然被打了開來,出現在那裡的,是臉色鐵青的指揮官。

「中士,你們給我添了很大的麻煩,我給你口頭權限,馬上去找當地翻譯,到基地裡有列表的土著部族通通給我走一圈,調查清楚,你們到底是打死那個部族的倒楣鬼!」指揮官忿恨地咆哮著。
「是!長官!」

葛豪中士不敢猶疑,他用著幾乎是狂奔的速度離開了指揮官室前的走廊。


報告書放在指揮官室的桌上已經三天,裡面的問題多得足足讓指揮官失眠了兩天。

首先是那柄石槍,那是用很原始的敲擊方式所製成,粗糙的用手搓綿繩固定在木棒尖端,這比附近部落的技術落後得太多;再來是附近部族並沒有傳出失蹤或是有人死亡的訊息,而且大部份的人對陌生區域並不了解,因為他們很早以前就被族人禁止靠近該區域,於是既然他們不會靠近,就代表他部下所看到的,可能是該區域內的少數部族;最後,他們嘗試回到該區域搜索屍體,但他們卻無法準確回到該地區,就像小沼澤會移動似的,每次前往該地,都有很明顯的距離與時間不對等感。

但即便是如此,指揮官依然輕鬆地喝著下午茶,因為消息很顯然沒有走漏到戰地記者的耳裡,只要不需要他出來面對,那麼這樣悠閒的生活可以再過個好一陣子,他端起了咖啡,嗅著那上好藍山香味。

”碰!”

某種物體,從打開的窗戶外,射進指揮官室裡,不偏不倚地射在書架上,指揮官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他才側過了頭看向書架,那是一顆經過打磨的石頭,黑而圓,指揮官走到窗邊,在這種大熱天裡,方圓數公尺內,除了那些戰車、裝甲車,連一隻士兵的影子也沒有,話說回來,有哪個士兵會如此白目?敢朝著指揮官室丟石頭?

”碰!”

又是一顆石頭,這次直接砸爛了整片窗戶,指揮官狼狽的退到沙發後,這種力道並非是鬧著玩的程度,而是一種足可殺人的技術,指揮官拿起抽屜裡的望遠鏡,往著樓頂的觀望台跑了上去,就在他踏入觀望台的瞬間,他看到了幾個軍官跟葛豪中士正躲在被打得滿目瘡痍的大玻璃窗下牆邊,而石頭依然不斷地射進觀望台裡。

「長官!」葛豪中士高聲喊道。「長官!請趴下。」
指揮官聞聲連忙趴倒在地。「發生什麼事情!敵人攻擊?」
「長官!未知敵人攻擊!剛剛值星官已經自行下令封鎖四側的對外通道。」
「能分辨敵人的身份嗎?」
葛豪中士爬到了指揮官身邊,從地上拿了幾張列印紙遞給指揮官。「敵人貌似三天前遭遇的亞裔人種,但他們穿著布衣,腰部配掛類似金屬製成的匕首,經門口守衛以肉眼確認應為銅製的短劍,感覺上雖然類似同一部族,但從他們的裝備與技術來看,比三天前遭遇的亞裔人種更進步,其特徵就是那個投石索。」
「他們何時來基地外?」
「長官!敵方約正午前後在東側出口集結,他們用投石索打傷了門口守衛,於是守衛連暫時以車輛擋住門口,之後他們便一直以投石進攻,歷時大約一小時。」
「這可真麻煩。」
「長官!戰情官希望您下令反擊,再這樣丟下去,大部份的窗戶都要被丟破了。」
指揮官沉默了幾秒。「傳令下去,用鎮暴子彈跟催淚瓦斯驅散他們,命令門口的憲兵連,著鎮暴裝備實施掃蕩。」
「是!長官!」

葛豪中士爬回戰情官身邊,而指揮官則爬下了樓梯,他還掛念著桌上的咖啡。


黃昏,基地外的草原上,倒著幾具屍體,那當然不是憲兵連的士兵,是穿著布衣的無名部族戰士,他們身材矮小,有幾個人蓄留著大鬍子,手上緊握著短劍,看起來就是因為抵抗而不得已被擊殺的樣子,葛豪中士帶著特別編組的小隊追了幾公里,但最後仍沒有追查到他們的來歷,只好作罷,指揮官拿起地上的一條投石索看了好一會兒,他想到那杯被打得粉碎的咖啡。

「埋了這群該死的無名渾蛋吧。」指揮官這麼說道。「他們毀了一壺上好的藍山。」


「長官!」葛豪中士的聲音吵醒了指揮官。

指揮官看看時間,現在正是扶曉時刻,就在他起身準備痛罵葛豪中士的那一瞬間,許多東西從天而降地射進他的夏用帳篷內,這些東西射破他的軍服、靴子,以及他帶來的一整櫃書籍,以及好幾本精裝書,和他的私人電腦,即時翻滾到床下的指揮官,所幸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他仔細地看著那些射進帳篷的東西,那是一隻隻有著木質槍身、銅質槍頭的標槍。

「中士!」床底下的指揮官大聲地吼著。「發生什麼事情!敵人攻擊?又一次?」
「是!長官!」
「又是昨天那一群?」
「‧‧‧似乎有些不同。」

指揮官與葛豪中士再次來到觀望台,他拿起了望遠鏡往著基地外瞭看。

首先他看到的是昨天那堆熟悉亞裔臉孔,接著他看到他們戴的雞冠型頭盔,然後看到他們赤裸但卻滿是肌肉的身體,那是拿著方型盾牌的士兵,數尺長的槍高聳,他們正整齊劃一地列隊前進著,在這群長槍兵的後方則又是另一群拿著方型盾牌的士兵,最後在後方的地方有著一個騎著馬、高舉著長劍發號司令的男人。

「長官,我沒看錯的話‧‧‧」
「對,方陣,很像是希臘人的方陣。」指揮官放下望眼鏡。「昨天大概是早期亞述軍隊的戰力,今天一口氣就有了希臘城邦的戰術,真是見鬼了。」
「長官,剛剛偵搜兵回報,敵人大約五百多人,我們派去的當地翻譯跟外交兵都被打傷,當地翻譯有生命危險,我們該怎麼辦?」
「中士,你有看到那個騎馬高舉著劍的男人嗎?」
「長官,我看到了。」
「看要派人狙擊還是編特別小組,想辦法撂倒或是擊斃他,等他們的指揮體系崩解,再從側面將那些空有肌肉的傻瓜通通用鎮暴槍跟瓦斯趕走,方陣的正面防禦雖然強悍,但是側面卻脆弱得跟腹肉一般,他們的行為我認定是一種來犯的行動,我受夠了!」
「是!長官!」


在擊退方陣兵的當天晚上,基地大門深鎖,戒備森嚴,兩次來犯讓基地內的士氣不穩,由於可能再度來襲,於是各門的夜哨也增加班次嚴加戒備,儘管現在已是深夜,指揮官仍在會議室中討論如何防止與追查敵人來源,太多的疑問讓這群古代士兵看起來像場鬧劇,但從與他們交峰的狀況來看,對方卻又是無比的認真與執著,進攻原因不明,但不斷侵擾已經嚴重打擊基地的生活狀態,而對此美國與當地政府都視為土著在文化習慣不同而造成的糾紛,已經派人去四邊部落斡旋,可是,短期內恐怕難有成果,於是,會議在是否出兵還擊上呈現膠著。

”轟!”

突如其來的轟擊打破了會議室的沉靜,基地外燃著橘黃色的火光,人的喊叫聲不絕於耳,然後,所有的人都聽到了一首節奏穩定的進行曲,就像是戰歌那樣的東西,指揮官與一批驚魂未定的軍官來到了屋頂,用望遠鏡看到了這批在黑夜火光中的敵人,所帶給他們的意外驚喜。首先,他們看到了一大群閃著金屬光澤的中世盔甲騎兵與步兵,整齊劃一的踏步與戰列,顯示他們受過專業的訓練,後方是一大群的長弓射手與拿著長梯的步兵,接著是正在逐漸接近、高度與基地圍牆高度齊平的木造攻城高台,一旁還有幾台投石車,投射架上正放著纏滿燃燒油布的大石頭,而更後方則是用繩索纏緊大木樁的攻城車,而這一切看起來猛然讓人產生時間錯亂的感覺,讓人覺得自己是否置身於中世。

「中士,敵人是何時來襲?」
「長官!就在大約十五分鐘前,他們先對基地大門進行突擊,零散突入門內數員步兵,我方將之擊退後加強大門封鎖。接著對方騎兵到達,發現大門未被攻克後,就在剛剛派出攻城器,開始進行投石等攻擊。」
「中士,我們有傷亡的人員?」
「長官,很不幸的,戰地記者的帳篷在第一時間內被投石砸中;傷亡非常慘重。」
「真是不幸,」指揮官嘆了口氣。「不過這麼一來,就沒有人會知道我們對這些入侵者,將做出怎麼樣的反擊了。」
「長官?」
「傳令下去,全力反擊。」
「長官,你的意思是,允許我們使用實彈?」
「有何不可?機槍與火箭筒都可以使用,我要看到那些中世紀的木造、石造垃圾,通通化為灰燼!」
「是!長官!」


中世軍在實彈反擊下潰不成軍,進犯到撤退,前後不過一小時,而就在基地平靜休息約五小時後的扶曉時分,偵搜部隊從前一次來襲的中世軍隊敗走士兵,確認了敵方的來源方向,並測定了目標地點距離,就在離基地數里外的地方,有個小湖,湖邊有個建築物,由敗走士兵出入於那裡,推測建築物正是敵軍據點,指揮官在基地校官的同意下,佈達了出擊的動員命令,全基地進入一級戰備,編組小組與裝車車輛,準備於早上四點往該地方進行掃蕩與殲滅作戰,考慮到雙方兵力的等級差異,最後決定以俘虜敵軍為主要目標。

就在先發部隊出發的一小時後,基地的指揮部得到了敵方動態的回報,並且,電信班接到了疑似敵軍電子訊息的情報,接著,就是來自敵方的反擊。

「中士,匯報一下從早上開始出擊到現在的戰情。」指揮官坐在指揮官室的椅子上,他正拿著一小顆頭痛藥服下。
「是,長官,」葛豪中士清了清他的喉嚨。「早上四點,先發部隊出發,先發部隊於早上五點抵達目的地,並遭遇襲擊,從敵人所發射之殘餘彈殼與殺傷力研判,那是類似毛瑟步槍的武器‧‧‧」
「毛瑟步槍?」
「是,長官,毛瑟步槍。」
「等等,這些雜碎昨天晚上不是只有中世紀的水準嗎?」
「是,長官,他們已經有一次世界大戰的水準,甚至於他們已經用有線電話在進行戰術的佈達,並且有類似初期型英軍坦克的武器,不過即使如此,敵我方的戰力差仍有近一個世紀差,我方的損失在第一次突擊受到埋伏後,已經暫時停滯,攻下那個類似城堡的地方只是時間的問題。」

”咚咚”

一個士兵不待開門的同意,便直接走了進來,他非常慌張地走到了葛豪中士身邊,講了幾句話,然後遞上一張紙條,葛豪中士看了看,臉色轉得鐵青。

「長官,前線戰情回報,」葛豪中士嚥了一口口水。「戰況有變。」
「又怎麼了?」指揮官深吐了口氣。
「長官,戰情回報說,敵人進行了空襲。」
「什麼?空襲?」
「長官,是雙翼戰鬥機,德國在一戰期間的信天翁D3。」
「戰鬥機?他們會飛?才幾個小時就能飛,而且還能進行空戰?」

指揮官想到了什麼似的沉默了下來,首先他想到了第一次遭遇,武器是石槍,大概是石器時代,距今約八到七千年前,時間是六天前;接著是投石索與銅劍,大概是青銅時代末期,距今約五千年前,時間是三天前;然後是與希臘方陣戰術的遭遇,創造方陣的腓力二世,大約是西元前五百年不到,時間是前天;接著是昨天晚上,投石車與裝甲騎兵,中古世紀,距今約六百年前;然後是剛剛的一次世界大戰武器。每一次的時間差距雖然不等,但大約都是以天為單位,而武器進步程度對應於人類史,差不多是以一天約為一千年,也就是說對方以天為單位在進化他們的武器囉?

想到這裡,指揮官恍然大悟,而隨即他的臉色也變得慘白,因為,一戰與二戰的差距不過是幾十年的事,也就是說再過沒多久,他們馬上就要面對相當於二次世界大戰的軍力,如果以那個假設的武器進化來看,今天之內對方不只可以追上二戰,甚至於,可能追上近代武器的進度。

”轟!”

才剛想到這裡,一台戰鬥機掠過指揮官室的窗外,葛豪中士連忙到窗邊探了探,那戰鬥機正用機槍往著基地內掃射著。

「中士,告訴我,那應該不是你之前所講的雙翼戰鬥機吧?」
「是,長官,那看起來比較像是二戰美軍的野馬式戰鬥機。」

指揮官起身走到了那被飛機轟音震碎的玻璃窗邊,看向窗外,基地大門正爆發激烈的衝突,敵方的槍從單發槍突然變成了連射槍,從牆邊攀進來了許多二戰末期裝備的大兵,一些遊擊穿著的士兵突然從草堆中出現,轟的一聲,突然從天上掉下數顆燒夷彈,落地猛然爆出巨大的火舌與烈焰,往上空看去,一台B29轟炸機遙遙地從高空中飛過,基地內一片大亂,死亡與殘酷的現代戰爭正在這小鎮般的區域內發生著。

而更恐怖的是那些在短時內不斷改變的武器,一如指揮官所推想的一樣,坦克車在數十分鐘內從前一個世代變成了下一個世代,螺旋槳飛機也是遵循著已知系譜般地不斷地進化,士兵們的裝備也是,布帽變成了鋼盔,長步槍變成了衝鋒槍,那腰間的皮帶變成了纏在身上武器背帶,如同整個二戰史的濃縮一般,在幾個小時內迅速地改變與結束;而更駭人的,是那些正在突飛猛進的爆裂式飛行物,它們發展出許多奇怪與異常的形式,其中掛在B29轟炸機下方的一個正慢慢變成歷史上頂頂有名的“BIG BOY”,也就是那個在新墨西哥州引爆的原子彈原型。

「中士,我記得基地內似乎有戰略用的武器?」指揮官嚴肅地問道。
「是,長官,正確的說法是核彈頭搭載型對空對陸用導彈。」中士看了一眼指揮官。「基地內共有兩枚。」
「中士,你知道我想幹嘛嗎?」
「長官,我大概知道,我也看到“BIG BOY”了。」
「你會阻止我嗎?」
「長官,看到那些不斷進化的武器,任誰都知道基地被攻陷只是時間的問題,而且等它掉下來,我也活不成了,大家也活不成了。」葛豪中士嚥了一口口水。「長官,我不會阻止你,我只請求你讓我也躲進防護區裡。」

指揮官看了葛豪中士一眼,再看了看外面的德國虎式坦克,他抓了抓頭髮不多的頭頂,皺著眉頭往著地下的防護區走去。



緊急撤退命令發佈,一部份基地軍隊往遠處退避,一部份則躲進了地下的防護區,隨後,兩枚導彈從發射孔帶著燃燒的燄尾射了出去,一枚往上鎖定了裝載著“BIG BOY”的B29轟炸機,另一枚則鎖定了基地數里外的那個小湖,導彈的科技遠遠超過還在進化的敵方,迅雷不及掩耳地在地上與空中兩處爆出巨大的火球,強烈的震波擴散,空氣也為之劇烈搖動,地上的一切物體從爆發中心往外倒掩,小湖的湖水也幾乎被蒸發殆盡,而在空中爆發的另一枚導彈,在空中灼燒出刺眼的巨大球體,核分裂的高熱引爆了“BIG BOY”,空爆的巨大球體上方再延燒出另一個圓球體,強烈的衝擊往地上與四周擴散,地面上的建築物與軍武受到波及,靠近中央地方的一切物體幾乎是瞬間汽化,宛若清掃過一般地空蕩,稍遠的地方,縱有數噸重如坦克之類也是被吹飛、吹翻,飛行器通通被震落,而那些穿著軍服的士兵也是,轟然的瞬間,從外而內直接焚化,鋼盔、武器、衣物與肉軀燒溶,混成一團漆黑的碳塊,高熱、強光讓人覺得置身於黑夜般暈眩,燃燒盡末,猛然內斂的灰塵空氣群集,熱對流引起巨大的蕈狀雲,直衝入對流層頂端,方圓數哩內都看得到這巨大的雲柱。

許久,周圍一片沉寂,大氣微微鳴響著因為劇變動而產生的餘音,幅射塵聚集的雨雲籠罩著原本基地所在的上空久久不散,遍地焦黑與復燃的莫名物體,毫無任何生命跡象,也沒有任何東西在活動,一切都維持著那份死亡氣息般的死寂,而地下防護區的多層合金大門也是表面焦黑一片,不過,那道厚實的大門確實地擋住了兩次核爆的威力,沒多久,幅射塵聚集的雨雲開始落塵降雨,從地下防護區開出了一輛輛裝甲運兵車,戰場的清理要留待核生化裝備才能處理,於是他們決定先行撤退,其中一台裝甲運兵車就由葛豪中士駕駛載著指揮官,而指揮官正面有難色地看著車窗外的慘狀,雖然說,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決斷,但若放任其再進化下去,恐怕,會出現連人類都不曾看過的危險物體。

很奇怪的,所有的車輛,都突然停了下來,而車內的所有人都抬頭往上看。

指揮官抬頭看向了車窗外,從那層積的雨雲中,緩透出一道道藍色的光芒,一大片銀色的機械從雲中探出,其陰影覆蓋了地面數哩的面積,銀亮的光澤與複雜的溝槽構造,充滿了未知的危險氣息,銀色機械下方緩緩開啟了一個圓形的孔洞,那裡面是許多交錯如核分裂的青藍色光芒,時而快速,時而徐緩,那些藍光周圍有些光線曲折的現象,而這孔洞就正對著指揮官所搭乘的裝甲運兵車。

指揮官吞嚥下口水,他的腦海一片空白,只充滿了畏懼。



一個當地土著拿起獸皮造的鼓,輕輕地拍響出一連串的節奏,他張開那已經無牙的口,緩緩地唱出一首來自他們祖先傳承下來的歌謠。

「嘿唷,那座銀色的湖唷,在天上落下火石的夜晚裡唷,於是有了那座銀色的湖唷,一座會走動的湖唷;
嘿唷,那座銀色的湖唷,最初是肥美的大魚唷,於是我們吃了大魚唷,然後是細長的青蛙唷,於是我們吃了青蛙唷,然後是皮膚滑溜的蜥蝪唷,於是我們吃了蜥蝪唷;
嘿唷,那座銀色的湖唷,然後是張著大口的巨獸唷,於是我們死了許多人唷,然後是小小的鼠輩唷,於是我們殺了許多鼠輩唷,然後是口中長著長刀的獅子唷,於是我們死了許多人唷;
嘿唷,那座銀色的湖唷,然後是巨大的鱷魚唷,於是我們死了許多人唷,然後是巨大的毛象唷,於是我們死了許多人唷,然後是拿著石斧的野蠻人唷,於是我們死了許多人唷;
嘿唷,那座銀色的湖唷,最後出現的是跟我們一樣的人唷,嘿唷,我們離開了湖唷,嘿唷,不再靠近唷,嘿唷,不再靠近唷‧‧‧」

土著停止了歌唱,他看向了遠方,因為,那裡正不斷閃爍著他這一生從沒看過的青白藍光,一種虛幻而且美麗的藍光,而相比於藍光,風中傳來的,卻是帶血臭的濃郁焦味,像是,有大量生物死亡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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